2009-10-07
老之将至,其言也善:自主保安是关键!!!
老之将至,其言也善: 身为矿工,务必要增强自主保安意识 从煤矿退休后,定居南京莫愁湖畔,已经三年多了。但是,最让我魂绕梦牵的还是煤矿的安全生产,还是矿工兄弟们的人身安全。新闻报导说某某地方发生重大交通事故,我不觉得紧张,说某某国家发生空难,我不紧张,说某某地区发生重大恐怖事件,我也不紧张,但是,只要一听说煤矿出了安全事故,我的每一根神经都会立刻紧张起来。我觉得前者离我是那么遥远,而后者仿佛就在我的身边,使我倒抽一口冷气。我时常怀念那些和我一道参加工作,因矿难英年早逝,没有活到退休的矿工兄弟。我为他们惋惜,要是他们当初自主保安意识稍强一点,事故就不会发生…… 新闻媒体关注的是煤矿特别重大安全事故。但是,就国有大中型煤矿而言,仍然是“零打碎敲”式的死亡事故占多数,象“敲牛皮糖”那样,今天一两个,明天三五个,被“黑白无常”零零星星“敲”掉的。一年下来,死亡人数就惊人了。 我是六十年代参加南方煤矿工作的,自己本身就亲历过“九九八十一难”,“零打碎敲”的死亡事故案件见过不少,现在回想起来,发生这些死亡事故,故然与企业领导抓安全不力有关,相关责任人也难辞其咎,但捅破窗纸说亮话,与死者本人保安防范意识不强并非毫无关系,有些事故甚至就是死者本人直接违章造成的。而在分析这类事故的时候,人们只注意领导、相关人员和其他生还者的责任,很少有人从死者本人那里寻找原因,这主要是出于对死者的人道主义原则:“人家的命都没了,再说他的一差二错,就没良心了”。然而正是这样一种脆弱的心理因素,不仅曲解了“人的善良之心”,也曲解了国际劳工组织关于对安全事故的死亡人员实行无责任追究这一根本原则。无责任追究并不是不追究,只是追究的目的在于让活着的人们吸取教训,避免类似事故重演,而不是要亵渥、罪及死者本人。死者真有在天之灵,他们也决不愿意看到矿工兄弟重走他们的死亡之路。 至少,在我身边发生的几起死亡事故中,多数是这样。 先说吴家恒,这是我到煤矿后结识的第一个文友,湘西人,个头很帅,不苟言笑,画得一手好画。他是第一个直接从井下采掘工人中调到工区机关从事宣传工作的。事故发生在“国庆节”的黎明。 那是七十年代初,时兴“夺高产,放卫星,庆佳节”,象“五一”“十一”这样的“革命节日”,只提“夺高产”还远远不够,必须“创历史最好水平”。为此,节前三五天就开始作会战前准备,这里且不说生产技术部门,那是为准备足够多的工作面伤透了脑筋。就是宣传部门,也真够你累的。从家属区、单身职工住宅区、职工食堂、澡塘生活区到井口工业广场,总之凡有工人经过、有工人驻足的地方,都要张贴大红标语,不得留有“白区”,还要事先写好贺信、喜报和奖状(预留空格超填数字),以备急用。记得家恒那几天一直在忙这些事,实在不可开交了,私下叫我去一号井,给他帮忙做下手。六月三十日晚上,我们足足熬了一个通宵,眼看“耿耿星河欲曙天”,我有了几天困意,就操山路回二号井。可是,我前脚刚到,后边就传来不幸的消息:家恒在井下出事了。 “这怎么可能,一个小时前,他还和我说话呢。”我的记忆依然锁定在一小时前,他挥洒笔墨,当写到“创历史最好水平”几个字时,忽然停下来,说,“我总觉得这话不妥,水平有什么最好、好与不好之分呢?”我说,“那咱们就改成创历史最高水平好了”。他莞尔一笑,道:“世上的事就是这么怪,错久了的东西,你改过来,人家会反而不习惯,以为错了的倒是你。咱们还是外甥掌灯――照舅(旧)。”…… 听人说,我们分手后,他就去换工作服下井。矿灯房的姑娘们说快下班了,要他别去,他说是“打个连班,给国庆献礼”。然而谁能想到,就是这样一个热情奔放,谈笑风生的小伙子,一进班,举起风镐才响几下,顶板说来就来,人说殁就殁了呢!我去看他最后一眼,他还是那样坦然、安祥,好象过分劳累之后刚刚获得一次小憩的机会,嘴边挂着一丝得意的微笑。为这淡淡一笑,我心酸了好久好久。 导致家恒丧生的事故原因大致有三点,一是采上分层时没有铺好底,二是当班的新工人多,技术素质差,支柱不“对山”,没打牢;三是抢救不及时。随着时间的推移,气候的变化,经验的丰富,我总认为导致直接的死亡原因还与吴家恒本人有关。理由之一是他直接从事采煤工作时间不长,基本上没有单独作业的经验。二是调出生产岗位时间久了,对工作面的情况并不熟悉,他那一风镐正“戳在隐患的关节处”,顶板翻脸无情。三是临近下班,当班作业工人经过一夜的紧张劳动,人人都疲劳了,精力不集中,注意力分散,关照不了他,更别说抢救他了。而他本人也很劳累,关照不了自己,二十几米长的工作面,只垮两米多一点,还是附顶煤,他居然没有挪动半步,没经一丝争扎,就咽气了。四是当时“打连班”和“夺高产”同样属于一种政治冲动,心血来潮,违背正常生产秩序和生命运行规律,而这种时候本来就最容易忽视安全,导致事故。 家恒的“献身精神”永远都是可嘉可敬,可歌可泣的,但是付出的代价太昂贵了。试想,当时如果他有自主保安防范意识,知道自己疲劳而不去下那次井,事故也许就不会发生(是实上,调度室已经通知交班后停产修理!),而他活下来,可以为党、为国、为企业做更多的工作,以他那种好学上进的精神,成为一个画家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另一个是石昌权,也来自湘西,僮族人,个头不高,人挺机灵,干活时手脚很麻利。他跟我住在同一个大宿舍,都是双层铺,我们睡下铺,他跟我是脑挨脑,工作也在同一个采煤排。那时工矿企业采用部队建制,管工区叫营,队叫连,作业班叫排,小组叫班。石昌权出事那段时间,他爱人正在矿上探亲,小俩口搬到龙圹工区山顶上的探亲房住去了。 记得当时是上晚班,出班后一觉醒来,我正捧着书看。这时,几个湘西老乡突然闯进来,问我:石昌权出班了没有?我一时摸不着头脑。听他们一说,才知道他们到探亲家属房找石昌权打扑克,石的爱人说丈夫上晚班去了,昨天就没回来,想必是在二号井朋友那里玩吧。这下可把老乡们急坏了,到处找人。我和石昌权不在一个组,自然说不清。湘西来的同志都经过马田培训,是我的师傅,见多识广。其中一位说,还是分两路,一路去澡塘寻根,一路去矿灯房问底。结果是澡塘“衣柜”有他在地面穿的衣裳,矿灯架上不见他的矿灯。结论只有一个:石昌权出事了! |